【谷菇】奏 05
到2012年啦。
05.
白色小球被击出墙外的那一刻，大谷就知道，他的第三个夏天提前结束了。
他在湍流中央，拼尽力气也只能踏出迂折的步子，梦想像伫立在上游的多棱镜，他拼尽全力，只碰到了它反射的光影。
天上盖着厚实的、蘑菇色的云，雾气浮在半空。
大谷蹲在田垄边，拾了颗黑魆魆的石子玩。薄薄的霜在脚下绵延，像极了车前草开出的小花。他摘了手套，指尖去触。
“冷吗？”
人影从密匝的枝丛后转出来。
雾气奶白，大谷其实不太看得清对方的脸。不过用不着看他也知道对方的模样。
他越走越近，穿过秋日清晨的水汽，踩着草茎弯折的沙沙响动。
他有同从前一样温柔的头发和明亮的黑眼睛。
他同他一样蹲下来，那样静缓深沉的颜色就落在自己的吐息间。
“这个表情是欢迎我呢还是欢迎我呢还是欢迎我呢？”青年伸手揉他的头发。一个秋天没修剪，板寸已经长长了许多。
他默默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去握对方的手腕，“别揉了。”
“好好好。”
再一次久别重逢。
这次隔得可真够久。
大谷默默嘀咕着，环着对方腕子的手没松开，反倒抓得更紧。他站起身，被自己拉着的青年也不得不起身。空气湿漉冰凉，他的手和脸颊是烫的。
“你们大人是不是都喜欢骗人？”酝酿了一年多的台词说出口后意外地很没气势，他觉得出差错的一环大概就在触碰着对方的手上。于是他赶紧松开，眼神别去一旁，“你没有看我比赛对不对？”
“对不起。”对方软声软气，“不可抗力嘛，你懂的。”
“我不懂。”他梗着脖子。
yuzu扑进他怀里，噼啪两声静电。
“……”
“是我的错，别生气啦。”青年凑到他耳边小声讲，“但是说真的，如果那时候有机会，我是肯定会去的。当初就很想去现场看你的正式比赛，到现在还是想。”
他吸进几大口润湿的雾气，勉强让五脏六腑冷却稍许。
然后抬起胳膊，将那个柔软温暖的人扣在怀里。
算了算了，生什么气。
晚饭吃了甜烹小香鱼，鲑鱼子炒饭，汤豆腐，饭后还有妈妈做的沾了层葛粉的小馒头。yuzu挑了只明黄色的，“唔，好吃。”
大谷去拿剩下那只粉色的，他很喜欢甜食，好像也挺喜欢吃甜食的yuzu。
让客人刷碗并不是大谷家的待客之道，但一家五口没人拗得过这位客人百分之一百二的热情和自觉，于是大谷被妈妈姐姐差来厨房打下手。
他将干净的碗碟擦干，摆好在橱子里，转过头，青年正倚着水池吹手上的洗洁精泡泡。
“你到底几岁。”他扶完额，走过去，解开了对方腰后围裙的系带。“差不多结束了。辛苦了，我们走吧。”
“哦。”yuzu用手肘碰开龙头，冲干净泡泡，擦好手，脱掉围裙，整齐折好放在流理台旁边。他呼口气，眼睛里是活泼的流光，“结束啦。”
厨房里只有只低瓦数灯泡，照不清对方好看的脸，但好在能描出暖融的轮廓。大谷有点不想走了，便走去他身边，一起靠着洗碗池。
yuzu往他这边挪了挪，“想好了吗，大联盟和NPB，你要去哪？”
被问到了近期最纠结的问题，他沉默了一小会儿。
“嗯……我还没想明白。”
青年摸摸他的肩背，安抚，“离指名大会还有一段时间，你还可以考虑。”接着摇摇头感慨，“被各球团抢着要，啧啧啧我果然没看错人。”
少年被这样直白夸奖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头揉揉鼻子，“还好啦没有很厉害。”
yuzu弹他脑壳，“你这个表情明明就是在说’啊我很厉害快来夸我’嘛。”
他嘿嘿笑，不反驳。
“其实我比较想直接去美国那边。”他思忖了会，这样说。
“嗯嗯。”对方回应着，认真望他的眼睛，“为什么呢？”
大谷这种保密派男生很少有机会这样清晰明了地同别人讲述自己的想法。“啊其实，就是觉得高中卒业去大联盟第一人这个头衔很酷什么的。”
他及时托住了对方的腰才避免那个人笑到掉进水池。
青年攀在他肩头喘，气音像羽毛落在耳朵里。“喂，认真点好吗？”
“哦。”他不由自主绷直脊背。
这种时候飘进来的些许月色很松缓。世间太过五色斑斓了，这样的月亮，这样的人，这样清洁的美丽愈来愈少见。
大谷望着身边人颧骨上的一小团红晕，想。
“告诉你啊，不管选了哪条路，都要抛掉曾经的一切东西。”yuzu拉起他的右手，玩似的捏一捏。总要握着球棒，经年累月，他的手掌心早已生出厚厚的茧，但不妨碍热度的传递。
“曾经的成功和失败与未来无关，都丢掉就好了。现在你只管往前跑，不要回头。”
把三个未完成的夏天抛在后面。
把拖拽他脚步的悔恨与痛苦抛在后面。
他点点头。
——————TBC.
唉最近的大谷兄有点让人担心……
